????“若是金城派遣使者來，可以客氣些招待。”荀柔想了想補充了這一句。荀襄依舊留下，繼續(xù)攻略武都郡，荀衍代他整理戰(zhàn)場，再統(tǒng)領軍隊徐徐返回，徐庶調(diào)往安定為主簿，“輔佐”楊秋，將北地二縣，先置安定郡下管理。下在漢陽基層的群吏，挑揀新舊好壞，出身情況，葷素搭配著，列下三分之一，被重新召回太尉府下。荀柔行程途中列下名錄，到漢陽正好分發(fā)，卻也不等眾人集合，只仔細叮囑袁渙小心蝗災，便取水路，坐船順流直下長安。雖說有旱情，但畢竟是渭水，順流而下，三日便至。荀彧已在水邊等候，肅肅然長揖一禮。“阿兄，不必多禮。”荀柔搭了侍衛(wèi)的手跳上岸。近前才見，堂兄如溫玉一般容顏卻有些憔悴，眼下微青，眼中泛紅，帶著沉重的疲憊之色。“阿兄辛苦。”他忍不住握住兄長的手。這段時日天災不斷，居中主持的荀彧，不知熬了多少日夜。荀彧搖搖頭，“太尉得勝還朝，天子原要出城郊迎，只是突然災禍迭起，陛下去了太廟齋戒，命臣來迎接太尉，并詔太尉明日前往覲見。”“災情如何？”荀柔坐了幾日船，如今還覺得有些晃悠，實在不想作表面功夫，直接繞過天子。荀彧心下有些不贊同他輕慢天子，卻在他蒼白的面色下，什么也沒多說。“長安連續(xù)兩日地震，建章宮、明光宮、北宮均有宮室倒塌，永巷內(nèi)倒塌數(shù)十間，至于民間，除長安外、京兆霸陵，左馮翊高陵，右扶風長陵、安陵、槐里皆報有屋舍倒塌，百姓死傷，雖已敦促各地盡力救治，但……”荀彧搖搖頭。荀柔吐出一口氣，“蝗災呢？”“蝗災似發(fā)自長安，已傳數(shù)縣，又有河內(nèi)、雒陽亦聞厲害，已傳到河東，本來已該刈麥，卻遭此災，雖已下令各地搶收，可也不知能收得多少。”荀彧擔憂的蹙緊眉頭，引荀柔上了軺車，“陛下欲親往白馬寺行祈禳之禮、朝中在議大赦天下之事。”荀柔等了一等，只等到馬車不徐不疾的小跑起步，“沒有旁的？”“楊司空已自上書祈免。”“……啊，有這回事。”荀柔簡直忘記東漢三公背鍋倒霉蛋的人設了。所謂司馬（太尉）主天，司空主地，司徒主人。雖然各分背鍋類型，但陰陽不和，星辰失序，災異非常都要怪太尉。最初，大概是東漢皇帝忌憚太尉兵權(quán)吧，但慢慢就演變就成太尉第一背鍋俠。所以，按照規(guī)矩，日食、蝗災加地震，他才是首當其沖被免職的那個。“楊文先這是有心還是有意？”荀柔摸摸下巴。有心，是真心祈免，給他擋一道；有意，當然還是真心，不過目的卻是擠兌他，知道天子不會罷免他，故意出來惡心他一下反正這個司空就剩個名頭了。“慎言。”荀彧搖搖頭，“楊司空海內(nèi)名士，若無實證，豈能隨意揣測。”“算了，隨他。”他也是無聊，居然揣摩這個，白浪費腦細胞，荀柔按了按額角，只覺得馬車顛得頭越發(fā)暈，“可有向民間征集治蝗之策？”“有民間上火攻之策，有網(wǎng)補之策，仲豫大兄亦提前有掘溝掩埋之法，在地方試用了，多少有些效驗，卻不能盡除，稍稍三五日，又成勢了。”荀彧斂緊眉頭，“蝗蟲數(shù)目巨億，聚而成勢，行動迅捷，至處，糧谷盡沒，食盡一地，不過數(shù)日，未等治理清楚，已經(jīng)食盡而去，且產(chǎn)子眾多，殺之不及。” 此時已能看見農(nóng)田，田中只有零星的枯敗枝干，越來越多的，上下紛飛如雪片一樣的蟲，以及一些跪在地邊焚香哀求祈求的農(nóng)夫農(nóng)婦。“殺不及，也要殺啊！”荀柔閉了閉眼，語氣難免有些著急。學過現(xiàn)代史的學生，都知道那個詞“**”。一個詞中，是道不盡的苦難。三年。別說此時，就是兩千年后，蝗災都是人類無法解決的災難，就算到了新時代，化學武器的力量都無法將之消滅，最后，最有成效的辦法也只是防止未然。政府只能花大力氣建起監(jiān)控和研究部門，但所有辦法，仍然在初期最見成效！也是他疏忽，干旱以及溫暖的冬天，的確會造成蝗災，他沒想起來。“是。”荀彧垂首應道。荀柔不自在的抿了抿唇，正待道歉，卻忽聞一陣難以形容的簌簌之聲，似雪似落葉似來自天上，他還未反應過來，聲音就陡然壯大。接著，他就被身旁的堂兄按倒。堂兄伏在他背上，將他按在膝前，視野中只剩下眼前一點玄色衣裾和青紺綬帶，鼻端是沁人的衣香。落雪似的簌簌聲，又添了撞擊聲，與金屬，與木頭。“蝗蟲？”他輕聲問。“是。”堂兄的聲音依舊冷靜。好家伙，這哪是蝗蟲，整一個異界入侵。伏了將近一刻鐘，荀柔才手腳發(fā)軟，頭昏眼花的在堂兄幫助下，扶著車壁起身。“……難怪阿兄今日戴綸巾。”也許實在暈了頭，他直愣愣看著堂兄，冒出這句話來。綸巾遮蔽頭發(fā)，一點都不露呢。荀彧…荀彧只能無奈的伸手，幫他扶正了發(fā)冠。“還是要殺蟲，”荀柔輕聲道，“也是我大意了，冬雪酷寒，雖然難捱，卻也殺得許多蟲卵，不使滋蔓，正是如此，才有蝗災，若今歲再如此，明年才真的難捱了，今年至少還有些存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