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???但他心氣高凌,并非所有人都理解。今次長安策試取士后,太學博士孔融等人,就上書,借本朝賢令王渙之句“枳棘非鸞鳳所棲,百里豈大賢之路”,稱策試后授官太低。并以此指責朝廷慢待賢臣,閉塞言路,獨為一言??兹诿T之后,頗有聲望,話說到這樣地步,便不能視若無睹。荀彧在石硯中蘸了蘸筆,向堂外秋日晴空望了一眼。坐在堂內一側的兩位書吏,相互頂肘,目光一對,相互示意。雖說加班,但隨荀令君做事,大家向來也是愿意的,只是今天自端午過后,逢有節日或節氣,每月總有一天,太學在渭水邊開辯經盛會,今日霜降,正是本月集會之期。今日辯題,自然早已廣而告之:辨《古文尚書》之《咸有一德》與《傅說之命》二篇,是否為后世偽作?!肮拧?、“今”兩家學派之爭,本身就很刺激了。如今誰人不知,荀家是古文派,如今太尉荀含光先父荀慈明,便是古文派大儒。而今文派,則由孔子第二十世孫孔融,孔文舉親自擎舉旗幟。這兩篇文,歷來也頗有爭議,先孝靈帝時,所刊刻的荀慈明所注五經《尚書》,當時并無《咸有》《傅說》二篇,卻是今年重刊后,添加上的。《咸有一德》中,伊尹教導周成王“常厥德,保厥位”,要修德專一,才能保持帝位?!陡嫡f之命》中,武丁求教于賢人傅說,傅說告訴武丁,“惟民從義”,要謹慎對待百姓,才能保有帝位,“唯學,道積于厥躬”,要不斷學習,并增長道德。單獨來看這兩段文字,并沒有問題,但結合實事,就讓人覺得有些微妙這兩篇文,可是尚書之中,極少以臣教君的文字。周公訓誡周成王不算,人家畢竟是親叔侄。有了諸多讓人浮想聯翩的要點,今日值班的兩個文吏,都想去看熱鬧。卻又意外他們都以為荀令君今日一定會去參會,但眼見近午,都無動靜。荀彧低頭對比著御史臺送來的名冊,冊上考中策試受職,卻滯留長安,不往就任者名字,他已親手謄抄下來。尚書臺職責包含有官吏授職與升遷,這篇名冊尚書臺要留檔,他也要記下心里。察舉征辟之制行至如今,弊端已經顯露,一則恩出私門,二則門戶之見越盛,三則,朝為鄉隱,暮登廟堂,即高談闊論,卻無實能,四則,為得征舉,庶多乖丑行事以圖名聲,五則,故意征辟不就,以張已之聲望,以圖高名厚位。故雖非全無益處,但策試必要逐漸取而代之。只是,對于有才華者,他還是有些惋惜。既然含光并未指明時間,他便決定緩一緩,到在立冬再宣令。他想給這些士子留一點考慮的時間。但立冬過后,天氣嚴寒,已不能出行,若到時還未啟程,是必定不會就任了。擱下筆,荀彧目光望向兩名書吏,二人儼然已魂不守舍?!敖袢站偷竭@里罷。” 但他心氣高凌,并非所有人都理解。今次長安策試取士后,太學博士孔融等人,就上書,借本朝賢令王渙之句“枳棘非鸞鳳所棲,百里豈大賢之路”,稱策試后授官太低。并以此指責朝廷慢待賢臣,閉塞言路,獨為一言??兹诿T之后,頗有聲望,話說到這樣地步,便不能視若無睹。荀彧在石硯中蘸了蘸筆,向堂外秋日晴空望了一眼。坐在堂內一側的兩位書吏,相互頂肘,目光一對,相互示意。雖說加班,但隨荀令君做事,大家向來也是愿意的,只是今天自端午過后,逢有節日或節氣,每月總有一天,太學在渭水邊開辯經盛會,今日霜降,正是本月集會之期。今日辯題,自然早已廣而告之:辨《古文尚書》之《咸有一德》與《傅說之命》二篇,是否為后世偽作?!肮拧薄ⅰ敖瘛眱杉覍W派之爭,本身就很刺激了。如今誰人不知,荀家是古文派,如今太尉荀含光先父荀慈明,便是古文派大儒。而今文派,則由孔子第二十世孫孔融,孔文舉親自擎舉旗幟。這兩篇文,歷來也頗有爭議,先孝靈帝時,所刊刻的荀慈明所注五經《尚書》,當時并無《咸有》《傅說》二篇,卻是今年重刊后,添加上的?!断逃幸坏隆分?,伊尹教導周成王“常厥德,保厥位”,要修德專一,才能保持帝位。《傅說之命》中,武丁求教于賢人傅說,傅說告訴武丁,“惟民從義”,要謹慎對待百姓,才能保有帝位,“唯學,道積于厥躬”,要不斷學習,并增長道德。單獨來看這兩段文字,并沒有問題,但結合實事,就讓人覺得有些微妙這兩篇文,可是尚書之中,極少以臣教君的文字。周公訓誡周成王不算,人家畢竟是親叔侄。有了諸多讓人浮想聯翩的要點,今日值班的兩個文吏,都想去看熱鬧。卻又意外他們都以為荀令君今日一定會去參會,但眼見近午,都無動靜。荀彧低頭對比著御史臺送來的名冊,冊上考中策試受職,卻滯留長安,不往就任者名字,他已親手謄抄下來。尚書臺職責包含有官吏授職與升遷,這篇名冊尚書臺要留檔,他也要記下心里。察舉征辟之制行至如今,弊端已經顯露,一則恩出私門,二則門戶之見越盛,三則,朝為鄉隱,暮登廟堂,即高談闊論,卻無實能,四則,為得征舉,庶多乖丑行事以圖名聲,五則,故意征辟不就,以張已之聲望,以圖高名厚位。故雖非全無益處,但策試必要逐漸取而代之。只是,對于有才華者,他還是有些惋惜。既然含光并未指明時間,他便決定緩一緩,到在立冬再宣令。他想給這些士子留一點考慮的時間。但立冬過后,天氣嚴寒,已不能出行,若到時還未啟程,是必定不會就任了。擱下筆,荀彧目光望向兩名書吏,二人儼然已魂不守舍。“今日就到這里罷?!?他將書案整理干凈,緩緩起身,雖懷隱憂,卻并不展露于行色。一個年輕些的書吏,忍不住開口,“令君,要同去渭水經會嗎?”荀彧搖頭,溫聲道,“二位自去便是,我若前去,恐怕影響辯論公平。”“難道不怕辯輸”年輕書吏才脫口而出,便被一旁年長者拉住衣袖?!傲罹治垂_支持哪一方,何來輸贏?”年長者連連向同僚施以眼色。話,心里知道就好,怎能說出來?荀彧如何看不見二人動靜,只溫和搖搖頭,“學問爭辯,并非要爭勝負,若能辯清意理,就是好事,若有過,則改之,善莫大焉于是。”他不等二人再說出奉承的話語,輕輕點頭,緩步而去。辯論只限于太學則好,只是學術之爭,他要前去,結果且不談,要更生波折。君子已去,余香猶縈于堂內。年輕書吏,露出懊惱之色,“方才我怎么說出那樣的話!”他今年才調入尚書臺,好不容易與令君說兩句無關公務的話,他剛才卻說的啥?“無事,無事?!蹦觊L書吏其實也是今年才入尚書臺,不過在當初太學改制后,應招在太學做了好幾年專作抄錄的諸生,早就抄得火氣全無。他原本不過識得幾個字,并未讀過多少書,也是那幾年律令、月令抄得不少,才得以考試通過,入了仕。眼下,卻安慰起年輕同僚,“只要做事勤謹,以你的年歲,將來大有可為?!薄靶炀蹦贻p書吏一時不知說什么好。對方這句安慰是事實,而同樣還隱含一層真相則是,以四旬年紀才得以考中入仕的對方,卻不知能再跨幾道官階了?!拔艺f不得能做到縣令呢,”年長者笑道,“荀太尉先父慈明公,當年也不過縣長你還去不去看辯經?”“同去,同去!”年輕者連忙道。這邊二人,匆匆小跑趕路。另一邊,荀彧登上馬車,車夫不必詢問,照舊將馬一牽,往西面直城門出宮。行至門口,荀彧亦照舊下車,步行繞過門口矗立的天下為公石,又在石之正面停駐,仰頭凝望片刻。待他收回神思,正要登車,卻遠遠望見一輛涂朱繪彩的戎車,由一匹黑色駿馬所領,迎面疾馳而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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